月黑风高夜。
宁致远钻出被窝,溜到隔壁安逸尘家,照例在墙角做两声宁式猫叫,俄顷,安逸尘披好衣服,打着哈欠走出来。
“又要干什么,我的大少爷?”
“嘿!”宁致远搭上安逸尘的肩,“逸尘老弟真讲义气。”
安逸尘望着月明星疏的夜空,“我怕你再惹祸,没人给你收尸。”
宁致远拥他的胳膊又紧了紧,“放心,我魔王岭小霸王,怕过谁啊!”
宁致远确实天不怕地不怕,但是张启山大过天地,他不得不怕了,可比起怕,他更爱他。
小小人儿自是不明了什么是爱,他单单觉着张启山高大威猛,英俊霸气,像天上的神明。所以从第一次见他,就赖他身上不肯下来了。
他自然想永远赖在他怀里的,可是张启山扒拉他像扒拉狗皮膏药,从来没有好脸色。他对别人也无甚好脸色,唯有陈深。
所以宁致远对陈先生很是妒忌,然而陈先生也是漂亮人儿,又有学问,他这妒忌里又夹杂着仰慕与钦羡。
走进魔王岭的两个人占满了小霸王的心,他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,近来更放肆了,找到两位宅院角落的狗洞。
宁致远为了山山教官,宁钻狗洞,还要拉着安逸尘钻。
安逸尘洁癖,十万个不同意,也拗不过宁致远拉扯。两个小儿郎偷鸡摸狗一般潜伏到张教官与陈先生的卧房底下。
他两人是睡一间房的,宁致远早摸清楚,之前是过冬,两人睡一起或许暖和,而今渐入夏,他们还睡一起,宁致远不明白了,不嫌热么?
当然张启山在他心中是神,神做什么总有神的道理,凡人是无法参透的,比如第一次他摸进来,居然听到张教官和陈先生在玩游戏。
“什么游戏?”
宁致远用气声告诉安逸尘他之前的发现,安逸尘的好奇心也被勾出来。
“我也不确定,拍手游戏吧。”
“嗯?”
宁致远挠挠头,“我听到啪啪啪的声音。”
安逸尘这个学霸名副其实,不仅提前学完了课本,在天文地理,人世常情上都涉猎颇多,是以十分早熟。
于是宁致远不确定的拍手游戏,安逸尘一听即明了,不仅明了,脑子一下子炸了,脸也腾得红了,所幸夜深,宁致远无法发觉。
他牵起致远的手就想往回拉。
宁致远自然赖着不肯走,犹在喋喋不休:“逸尘老弟,你看书多懂得多,一定知道他们在玩什么,肯定很好玩,我们也玩好不好?”
他温热的鼻息喷薄在安逸尘的耳廓上,安逸尘瞬时打了一个激灵,心中慌乱,语音不由大起来:“我们不能玩!你——更不能和别人玩!”
宁致远赶忙捂住他的嘴巴。
吱——
房门打开,张启山走出来。
安宁两人动静太大,张启山被陈深一脚踹下床,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小野猫。
与此同时,惜命的宁致远扯着安逸尘速度从狗洞爬出升天。
逃命逃得太急,直跑到家门口,宁致远一低头,发现少了只鞋。
遂向苍天祷告,小鞋尾巴万万不能落在张教官和陈先生的手里。
次日,陈深走上讲台。
“同学们,我今天给你们讲个外国童话,灰姑娘,从前,有一个美丽的姑娘,叫辛迪瑞拉···”
“我讲的故事好听么?”
“好!”宁致远听得入迷,带头鼓起掌来。
陈深抬手止住雷鸣般的掌声,从长衫里掏出一个小布包,解开,里面是一只沾满了泥巴的小布鞋。
“我昨儿捡了只鞋,让我也做回王子吧,看看谁是我的辛迪瑞拉。”
鞋一登场,宁致远的脸色霎时变白,安逸尘满脸同情地歪头看他。
陈深显然是个非常聪明的王子,不需要别的姑娘削脚后跟,准确无误地将鞋放到宁致远面前,“来,请我们的致远同学试试。”
宁致远的冷汗滴下来,两只脚直往后缩。
宁佩珊和文世轩早下了座位,拥到他旁边,见他退缩,女中豪杰宁大小姐指使文世轩抓住他的腿,抄起小布鞋一脱一穿。
正合适。
“哈!辛迪瑞拉!辛迪瑞拉!”宁佩珊拍着掌兴奋地跳起来。
安逸尘再次捧书遮脸。
宁瑞拉泫然欲泣。
陈深温热的手掌抚上宁致远的小脑袋,“好好读书,长大了去找你的辛迪瑞拉。”
意想的惩罚并没有到来,宁致远以为就此逃过一劫。
宁佩珊带头起哄,让陈先生再讲一个,再讲一个。
“好,”陈深清了清嗓子,“我再说一个小美人鱼的故事,从前,有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小美人鱼,她住在大海里···”
宁佩珊叫嚷起来,“先生先生,大海是什么样的?我们都没见过大海!”
宁致远立刻忘记了辛迪瑞拉的泥巴鞋,沉浸到小美人鱼的世界中,“是不是有很多水,比我们的山泉还大?”
陈深眯起眼睛,问宁致远,“想听大海的声音么?”
宁致远睁大眼睛点点头。
陈深:“闭上眼睛。”
宁致远听话地闭上眼睛。
陈深又说:“再摇摇头吧。”
宁致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。
陈深:“听到大海的波浪声了吗?”
宁致远睁开眼,茫然地摇摇头。
陈深:“你脑子里那么多水,怎么还听不到大海的声音呢?”